第二节，给我一个心
6
第二年的春天，春雨特别多也特别密，总是动不动就下雨，一下还下好几天，张曾山回到村子后继续做起了采茶种田种地的生活，只是陈媛媛这个心结一直憋在心里怎么也解不开。
前几日去隔壁村办事的大哥回来后就开始发烧，今天难得有些胃口吵着要吃蒸笋，张曾山想也不想换上雨鞋便出门了。前几日刚下过大雨，山上的路滑的很，嫂子再三强调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明日再去也行，张曾山执拗着非要去，还说自己也想吃。
雨后的春笋长得是真的快，再加上这几日连连阴雨，几乎没人上山摘笋，但凡是稍微有些竹子的地方，到处长满了笋。没一会儿张曾山带上去的小麻袋便装不下了，刚想掉头走的时候看到那座山上还有一颗大的，绿油油的，上面还有一颗水珠，只是生的有些高。张曾山心想，摘了这颗便回家，将麻袋的竹笋放在下面，搓了搓手便往上爬，很轻松的便摘到了，谁知正得意呢，脚下一滑，整个人便顺着坡道直接滚了下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张曾山已经在医院了，腰以下的部位，已经没了知觉。
7
大哥知道弟弟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便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些在工地赚的钱，七七八八全都砸在了医院里，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出了院后，张曾山开始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一开始也不吃不喝，自己才二十岁出头，便啥也干不了，已经是个废了人就连上厕所都要别人伺候。张曾山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自杀念头，每次看到大哥大搜扛着锄头出门，看着他们两个坐在凳子上吃饭讲话，张曾山心中的那股怒火便蹭蹭蹭上来了。大哥大嫂结婚数年了，自从第一个孩子夭折以后就再也没有过子嗣，现在却还要伺候我这个废人，怕是更不敢要孩子了。那日嫂子准备去打农药，将刚买来的农药放在桌子上去了厕所，张曾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滚到了地上，撞翻了桌子，拿起了那瓶农药，想都没想，咕噜咕噜的喝下去半瓶。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嫂子和大哥站在边上，“弟啊，你别想着死啦！”大哥刚看到张曾山睁开眼睛怎么也控制不了泪水。“弟啊，你是为了大哥才这样的，说什么我都会养着你的。”
这下，终于是讲攒下来的钱花的一干二净了。
第二次捡回了一条命，张曾山心灰意冷的心总算是稍微热了些，他现在想的不再是怎么死，而是万一死不了还要花钱。也算是开始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从早上到晚上再到早上。
8
张曾山的大哥将自己的茶叶拿去镇上卖的时候不巧的碰上了讹人的团伙，那些个年轻有力却不讲理的大老爷们见张曾付没钱，便狠狠地扁了一顿，张曾付捂着鼻青脸肿的脸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里，衣服被扯烂了，鞋子也没了底。
“哦哟，这是怎么弄得！”嫂子忙赶出了，谁知道张曾付刚走到家门口，便咚的一声倒了下去。张曾山帮不上忙，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嫂子喊了邻居过来帮忙，大伙儿七扛八抬的将张曾付送到了医院，医生说脑出血，手术费十万，不手术，估计等不了三天。嫂子听到这话立马瘫坐到地上。
医生估计错了，第二天一早张曾付便没了呼吸。嫂子哭的昏过去好几次，张曾山躺在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死命的砸自己的腿，可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9
家里的活全都落到了嫂子一个人身上，张曾山也渐渐发现，那个以前总是挂着笑脸的嫂子开始慢慢的抑郁了，现在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总是摆着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张曾山也没办法。
嫂子给张曾山弄来了一个轮椅，说是隔壁村的王大哥家的爸爸以前用过的。张曾山白天的时候，嫂子便给他抱到轮椅上去，可以自己转动着轮子出去看看，帮着摘摘菜啥的。
过了些时日，嫂子便开始彻夜不归了。每次给张曾山收了晚饭，便一蹦一跳的出门了。嫂子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张曾山也不想去戳破。
终于还是嫂子耐不住了，便在一日给张曾山送午饭的时候给张曾山说了，“隔壁村的张嫂给我说了门亲事，是那个王大哥，王大哥也是去年死了老婆，我想着两家人凑在一起过日子也比我们两个人过日子要强是不。”张曾山就听着，听完了就点点头，一个废人，有什么意见可言。
张曾山同意了，嫂子便兴冲冲的将王大哥介绍给张曾山认识，黝黑的皮肤，头发光光的，穿的还挺好的，身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怯生生的缩在男人后面。
“张曾山。”
“王罗勇，儿子叫王兴生。”这样简单的介绍，便是认识了。嫂子为了能够每日照顾张曾山，便和王大哥一起搬到了这边住，张曾山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还是替嫂子高兴的，至少现在多了一个人照顾嫂子了。
10
次年三月，嫂子便开始呕吐，有了反应。也没去医院检查，两个人便开始计算着孩子几月份出生，叫什么名字了。张曾山替嫂子高兴，也不希望孩子出生自己什么都没准备，便让王大哥替自己寻一份能够赚钱的工作，钱多少不是问题，关键是自己能做。隔天王大哥便送过来一大麻袋的黄纸，说是叠成盒子，用来装茶叶的。早年间张曾山也曾见过隔壁阿婆干这个活，那个时候还特别不屑，嫌弃赚的太少，现在，是没办法了。
三个月的时候，嫂子和王大哥打算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结果查出来宫外孕，要做手术拿掉，考虑到嫂子是高龄产妇，还有生命危险的可能。那日回来后，王大哥和嫂子一直关在房间里，嫂子一直哭停不下来，王大哥就在边上安慰着，却也安慰不出个啥。
手术还是要做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流产手术，嫂子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王大哥没有因为嫂子的离世而搬离，依旧住在那间房子里，白天将张曾山搬到轮椅上，然后去做活，中午会过来陪张曾山说说话，傍晚再去地里做活。
张曾山坐在轮椅上望着那一大片茶树，看着茶树丛里那一个一个青年才俊，偶尔也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只是，早已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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